littlemaureen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已经是毕业班的班主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生们开始频繁地说到一个词---“最后一次”。最后一个暑假，最后的运动会，最后的元旦．．．．就在学期初的时候，有一批学生要离开学校去海信学习。然后他们就自己要求全班合影，为了尽可能全员，他们自作主张把当兵的同学也专门叫了来。他们还要求一起聚餐。理由就是：这可能是他们在校的最后一次团聚了。就是他们说“最后一次”的那个眼神，让我感到心里有点酸，但同时也欣然。因为他们终于知道：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里。不管你怎么度过，读书做事抑或是敲钟打盹，时间都是要消逝的。我认为，这是一种时间意识的觉醒，这种觉醒也算作是一种成长吧。

      学生已经在倒计时了。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没有任何经验，而且各方面都不占优势的我来说，面对四十多个半大小伙子和几个未长成的姑娘，我当时的感觉用诚惶诚恐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现在看来，这个班级，虽然在各方面，都成绩平平，甚至可以说是很平庸。但就我个人来讲，最让我欣慰的就是，他们每个人都会把你的每句话放在心上，都能自觉自主地参与到班级的管理中来，能够把这个也许只是暂时的名号深深地记在心里，能够彼此珍惜相互关心，而且在没有我的存在也能正常运转甚至比我参与的时候运转得更顺利的这一点来讲，我常常有要长出一口气的冲动。尽管现在还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

      临时是苦，回首是甘。每当你经历辛苦的跋涉终于站在一个点上，有暇回头去看的时候，很多经历，即使是当时多么懊恼多么难过多么难熬的事情，都会像发了酵的酒，那酒香会让你回味无穷，或者说，别有一番滋味。而且无论是多么平淡的故事，只要自己是曾经的目睹者，或者说自己曾经身在其中。我想，再怎么平淡也立时有了滋味。我曾经答应过他们，要将他们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请进故事。那么现在，我将要和大家分享的则是一个关于早恋的或者说是关于中学生恋爱的的故事。

      没有一个人能说自己是一个爱情或者说恋爱的高手。因为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问题。就如一个诺奖的作家马尔克斯曾经说过的那样，他说爱，是世界上最难的一件事。这一点，我想我们这些在生活中历尽千帆，经历摸爬滚打被爱所浸染所灼伤过的成人来说，恐怕没有人能够否定他。而且，我想这其中的难，有一部分恐怕就是它的不可控性。学生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发现，有很多学生在初中就有这样的经验了。我知道这一点是在开学才刚一个月的时候，学校里要组织情景剧表演，参演的同学就要牺牲掉休息时间在学校排练。然而一个学生却坚决反对。说哪怕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也要回一次家。后来我才了解到，他是要和初中就认识的女友说好了周末见面。之后的两个月，我就发现班里有男生和别的班的女生手挽手在校园里走了（尽管这是学校坚决不允许的）。再后来我就和学生开玩笑，有没有闲着的（指没有谈恋爱的），学生也和我开玩笑，说几乎没有闲着的了。作为班主任，再加上，自己之前听说的种种，我觉得不得不好好地思量一下这个问题了。

这种事情，不管你有没有经验，不管凑不凑手，我觉得无论如何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了。可是怎么做呢？往往是，你在面对一个问题的时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开始，而是你揭开问题，慢慢学习的开始。回首这几年和同学们相处的经历，有那么几句话，很想在这里和大家交流一二:

1、我不反对，----但绝不支持。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而且，我也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普遍比我们那时候要早熟，可以说很多孩子从初中开始这个问题就已经在他们脑子里周旋了，我说的不但纯指的是恋爱这个问题，而是就这个问题导致的他们和父母以及老师之间的周旋。在他们眼里，不论老师还是家长，都是将恋爱视为洪水猛兽的。也都是跟父母老师站在对立面的。他想要去尝试的事情，如果你开始就去教育他禁止他。他一般是不会听的。他们会觉得你和他们正在反叛的父母没什么两样。所以，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想要解决问题，就得找新的路子。所以，我没有从一开始就严格禁止或者说否定谴责这个问题。我告诉他们我对这个问题的态度，我说对恋爱这个问题-----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很多同学就面带诡秘的笑，他们在想这个老师到底能说出什么新鲜的话来。然后我就说：对于恋爱这个问题，我不反对，---但绝不支持。我让他们把前一句即我不反对彻彻底底地听了进去。拖了几几秒之后，我又加了一句：但绝不支持！

2、一切美好的感情都值得尊重，但是不恰当的感情和行为会适得其反。

      其实，我是用了一种说话的策略。就是说话的时候常用的“但书”。比如我们在说话的时候，重点常常会放在后面。或者说，如果你想强调某一个意思，就一定要把它放在你话语的后半部。就好比为了艺术地批评一个人，你常常会先表扬他一下，然后以但是转入。但是人还有一种本能，就是为了自我保护或者别的原因，他会选择性地倾听。即选择有利于他的部分听取而忽略其他对他有制约的部分。学生中就有这样的。因为有一次值班，我看到一个女生挽着班里一个男生在校园里走。他们可能看见我了，就绕道了。既然绕道，那就是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只能先装作没看见。后来过了几天我就假装开玩笑才刺探他。他一开始照样是否认。后来干脆说：您不是说过不反对嘛。看来他真的很聪明，这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即拿我的话来反击我。因为之前早有防备。所以我想现在是申明我的主要意思的时候了。于是，我就对我前面的话进行了一个诠释：我不反对，不反对的是你们之间的感情，因为我尊重你们的感情，好感也好，欣赏也好，我认为这些都是正常的而又很自然的东西。但是，别忘了我还有第二句话：我绝不支持，不支持什么呢？我不支持你们的行为和做法，就是你们超过你们这个年龄阶段的一些不恰当的行为和举动。中国传统文化里说的过犹不及方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很贴切的。也许你们的感情时狠纯洁的，但是你们的表现却让这份感情蒙上了阴影或者说是让它走上了不好的方向。可以肯定地说，这就是大家反对你们过早地谈恋爱的原因，其实你们的所谓的恋爱，其实已经变味。有位作家说，爱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这证明爱是需要能力的，需要艺术的，而你们没有。至少现在完全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好感可以，欣赏可以，但正儿八经地谈这个事，你们还没这个资格。我曾开玩笑说他们，你有资本吗，尤其是男生，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向女生表达心意，那不是你们的心意，根本就是借花献佛，是父母在谈恋爱，你们只是替身而已，可悲呼？

3、18岁，18岁以后准确地说是独立以后再谈这个问题吧。

      说到他们没有资格。他们就接着你的话茬问什么时候就有资格了。我说18岁吧。18岁以后准确地说是独立以后。有这个话之后，紧接着发生的事情把我很雷了一把。去年元旦晚会的时候，班里的两个同学，就讲台上毫无顾忌地秀起恩爱了。当时我就坐在下面，然后女生上去献歌给男生，只见她含情脉脉地看着那个男生唱。男生呢？就站在讲台下面，手里拿着个东西我忘了，就上去献花，然后两个人就在讲台上..．我当时装作若无其事。同学们在撒纸屑在起哄，那一瞬间，我恍如置身于一场结婚典礼上。结束之后，女孩半天可能回过神来了。因为当时可能太忘情了，也可能忘了下面还坐着一个我。或者其实就是在试探我的反应。过后看我没反应又有点没底，所以给我发短信吧。她给我发短信说：“老师，听咱班很多同学说您听我给谁谁谁唱歌时脸色都变了。还让我自己看着办吧！我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我回他：“大家都这么说的？那你猜我是什么反应呢？”她回我：“对啊，老师，我觉得你应该很惊讶？或者觉得做这些事情有点早？”我依然装作若无其事：“你们做什么事情了？”她说：“就比如说在公共场所那个？”她好久不说话，我就回他：“拥抱？或者？”（其实我是真的什么也没看见）。我只是想让她自己说出来而已。“就这些方面吧？老师您怎么看？”

      我不想先亮出我观点。因为我知道，总是先入为主地亮出自己的观点，然后强迫性地让对方接受。这是教育的忌讳。这样的结果八成会让学生厌烦。教育是讲究方法的，而教育的效果是要讲究时机的。因此我就问她：“我怎么看不重要，关键是你是怎么看的呢？还有我关心的事对你是否有好处？你很聪明，这一点我本不是很担心。”给了她这么舒服的一个台阶，我想她不会居高不下的。只听她接着说：“不不不老师。其实我们都更在乎的是您对我们的看法，只要是您说的就都对，因为我们在这方面很愚蠢，是个傻子！”我知道她之所以给我发信息的目的了。那就是，她自己已经意识到了或者说体会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她难受，她迷茫，甚至于她惶恐了。因而她需要找个人说一说了，这个人就是她现在找的这个人，那就是我。

4、尺度还是有的，自己衡量一下，然后决定怎么做吧。

      那次聊天之后，我本来约了她周末聊天的。结果还没到周末她就出事了。因为放学时我接到了大专部的电话。说他俩是挽着胳膊出校门的。我应该当时就给她打电话的。但我没有。因为我依然在等待时机。为了能钓她上钩，我就在空间里发了一条很含蓄很有意味的说说：接到大专部电话了，说12模二的同学，因为举动过分被通报了！说是对别的同学影响很不好！这就是后果哦！记住，很多事情是不可以拿出来秀的哦！一秀就在世界眼里变味了！美好的感情在世界眼里都应该是美的！所以这样做真的很愚蠢！当然我确定她会看见。果然她周末在网上找我了。那次在网上，我和她聊了很长时间。也聊到了很多东西。聊男孩女孩，聊在恋爱中男孩和女孩的不同。聊进入恋爱状态后自己的感受和表现；还有女孩在恋爱中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姿态等等等。总之那次她一五一十地把他们之间的始末甚至一些细枝末节都告诉了我。她给我打了一个比喻：说老师，我知道我已经到了悬崖上，但很多时候我都想奋不顾身地跳下去。因为那下面有个小房子，小房子里面有谁谁谁。还有老师，我跟你直说吧。其实我什么都懂。但当他站在我面前，我感觉什么影响，形象，好坏了，好女儿，好形象等等都从我的脑袋里消失了。我真的就是陷进去了。我也知道很危险。我想让您告诉我怎么办？”通过那次谈话，我知道，她的确有点危险了。

      怎么说呢？说一千道一万，道理我觉得说的遍数多了就更没用了。我觉得她现在急需要一根哪怕是稻草呢？她想抓住。而这根稻草，她想在我这获得。我想了想就说，这么说吧，你如果愿意听，我就教你一个简单的办法，你自己衡量一下。然后也时不时敲打自己一下，不管用的时候，你就找我，我给你另找办法。她说好，然后我说：“真正美好的感情是促使人进步的。它会使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出让自己更加优秀更加完美的冲动。我现在暂且不反对你们俩交往，但不等于我永远都不反对。但前提是：期末考试的时候你们在各个方面不仅没有退步，而且都有很大的进步。再者，就是你的状态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顾忌的样子，那么我是一定要采取措施的。采取什么措施肯定是我说了算的。她说好，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看我的吧。总之我没有拆散他们，只是告诉了她该作好的事情。

      我其实也很含糊的。同时也担心。紧接着那个寒假，她报名参加三D打印的比赛，全校就她一个女生，其中有那个男生。班里同学都认为她是本着那个男孩去的。只有我知道，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证明她自己。结果就是，那个学期末，她在班里的综合测评获得了第一名。那个男生，在参加大赛的情况下，，获得了班里第六名的成绩。同时在上半年的市赛当中，双双获奖。

      后来的日子，他们俩都在三D打印社团的骨干。有时候为了如何搞一次活动，两个人的意见不同，都会分头打电话咨询我怎么做更好。平时的时候，无论是不是她的班干部职责范围，她都积极地在做事。无论学习还是班级的事务，她都积极地去想，想完了就去做。我知道，她在为别人做事，在完善自己的路上迈出了很成功的一步。

      欣慰的同时，我知道，他们还没有毕业。以后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作为班主任，我觉得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而且也应该是，你就坐落在一个地方，像个房子，也许是很不像样的房子，但是学生会相信你，在雨来的时候，有这么一处地方能够给他们遮挡一下。另外恋爱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一位心理老师说的一句话：每个孩子的身体里其实都有一头狮子，到了这个年龄，这头狮子她醒了。那么你是要竭尽全力把它囚在她的体内呢？还是引它出来，让它走上正道呢？

我想，答案应该是毫无疑问的吧。

                                                                                                      2015年12月